身在異鄉為異客
1、超額完成任務
流光在一個孩子身上最為鮮活的體現,便是個頭的迅猛增長。這種變化對於原本瘦小的蔡贇顯得尤為突出,甚至是有些突兀。
初冬時節,到南京看望兒子的袁桂芳驚奇地發現,和蔡贇講話時必須要稍稍仰起臉才能望見他的眼睛,而孩子的球鞋尺碼也從原先的36號漲到了38 號。帶蔡贇逛街的時候,媽媽特意找了個測身高的小攤位,讓兒子筆桿條直地站好——天啊,他竟然躥到了1.72米。不到半年時間,長高了14釐米。而十三四歲正值青春發育期,蔡贇還有的是繼續“拔高”的空間。這讓教練對他建立起信心——要知道,那時隊裏的“一哥”孫俊也不過只比蔡贇高幾釐米罷了。其實,自從去了南京,因為害怕“吃不飽,訓練會挨餓”,原本挑食的蔡贇早就改掉了壞毛病。營養均衡後,他的個頭躥得更快了。初二結束時,已經長到了1.78米。
被招入體工隊的一年時間裏,蔡贇雖然像大多數男孩一樣爭強好勝,但他追求的是在有限時間內高效率地完成訓練。鮮有加練,也從不跟自己較勁。他那 與生俱來的自信總是很合時宜地靈光一現——只要樹立好目標,必定能在預定時期內完成超越。漸漸地,他成為同批隊員中最出類拔萃的一個。
隨著時間的推移,當初約定的省運會“大考”迫在眉睫。可直到開賽前一個月,蔡贇才忽然間有了緊張的感覺。“單打必須拿冠軍才能留下”的條件就像烙餡餅,在他的心裏翻來覆去地折騰著,令他忐忑不安。
踏上賽場前,蔡贇不斷掂量著:全省最好的選手都在體工隊,我平時都能打贏他們,這次也不會有問題。一番自我打氣後,憑著堅定的信念和扎實的技術,他一路廝殺到底,獲得了單打、團體冠軍以及雙打亞軍的好成績。不但超額完成任務,更順利取得了留在體工隊的資格。
對於蔡贇而言,贏得這場人生中至關重要的“賭局”,並非充滿戲劇化的“置之死地而後生”,反倒更像是水到渠成的收穫。他始終相信自己是最好的,事實亦如此——當年蔡贇的對手沒有一人進入國家隊。
2、南京,叫我怎麼愛上你
結束代訓,1994年,蔡贇開始了為期兩年的集訓。儘管在南京生活了挺長時間,可在他心裏,這座城市始終是那樣陌生,無法為自己找到一個合適的位置。在蔡贇的定義中,“人若在一個城市過得很好,或者凡事都很順利,自然而然會喜歡那個地方;如果不好,那就怎樣都提不起興致來。”
在南京訓練生活期間,和蔡贇感情最為深厚的外婆離開了人世。老人家患了腦中風,臥床兩三年,也失去了語言能力。雖然明白別人在說什麼,卻只能努力睜著眼睛,咿咿呀呀地回應,組不成半句話。看著日臻消瘦的外婆,蔡贇心中總有說不出的酸楚。
身在南京的蔡贇匆匆忙忙趕回蘇州,參加外婆的葬禮。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刻骨銘心地感受到與親人分離的痛苦。因為老人是半夜離去的,蔡贇沒能見她最後一面,這也成了他一輩子的遺憾。
除了埋藏著傷心往事,蔡贇還對南京“令人髮指”的氣候極不適應:冬天濕冷;夏天悶熱;春天是熬不出頭的梅雨季節。當地流傳這這樣一句話:下雨逢禮拜——只要到了週六周日,老天爺就耷拉著臉,“哭”個沒結沒完。好容易挨到休息,卻哪兒都不能去,蔡贇的心情自然爽快不起來。
再者,當年江蘇隊訓練的場地是木地板,到了梅雨季節就會返潮。地板上一層霧氣,濕濕的。每到這個時候,隊員們就只能跑步練力量,打球至多也是站在原地動一動,蔡贇有勁沒處使。這種狀況直到1997年前後,訓練館裝上了有除濕功能的空調,才得以改觀。
3、叛逆,男子漢的勳章
在帶過蔡贇的諸多教練中,最讓他難忘的,一是啟蒙教練周建國,再就是省體工隊的趙新華。趙導手上的技術非常細膩,曾經獲得過全運會雙打冠軍,單打成績也很不錯。整個省隊期間,蔡贇基本上都是在趙導麾下度過的。名師出高徒。蔡贇感到格外幸運的是,帶過自己的教練都屬於技術型,為自己夯實了基礎。
在蔡贇眼裏,趙新華是位可敬可親的教練。當時,趙新華一共負責七八個隊員。俗話說:“半大小子,吃死老子”。正值發育期的男孩子們需要更多的營養補給,趙新華經常給大家煲雞湯或者骨頭湯。他的妻子是體校財務部門的負責人,“掌管”著食堂和小賣部。隊員們也因此獲得了諸多方便。只要願意,每月交上 100元錢,就可以每天去食堂或者趙教練家吃兩餐飯,而且保證頓頓有肉,非常划算。無微不至的照顧,讓隊員們從心裏十分感謝趙指導。
然而,訓練場上的趙新華卻仿佛變了一個人,他的氣場往往叫人透不過氣來。他既刻板又嚴厲,要求隊員百分之百服從,毫無商量餘地。訓練時,趙教練脾氣如同炮藥,一點點小錯就會觸怒他。久而久之,處於青春叛逆期的男孩們開始和他唱起對臺戲。
一個中午,大隊員通知大家,下午要集體罷練,誰也不准去場地。那時,因為隊裏頗有些江湖氣息,“大哥”一發話,“小弟”只能服從。於是,到了該集合訓練的時間,場地裏空空如也,所有人都留在房間睡大覺。
薑還是老的辣。對付這些毛頭小子,趙新華似乎早有準備。
他來到運動員宿舍,先從小隊員開始逐個談話。內容無非是離間之計:和甲說,乙已經全都招了;和乙說,丙當了“叛徒”;再和丙說,甲馬上就去場地訓練……以此類推,個個擊破。不出半天時間,所謂的“聯盟”土崩瓦解,此次罷練宣告失敗。所有隊員乖乖返回場地訓練。
2008年,蔡贇在北京奧運會的賽場上見到了援助墨西哥的趙新華教練。提起當年的荒唐事,兩人大笑不止。年少輕狂,不明白教練的良苦用心。而今回首往昔,蔡贇感慨自己遇到了好教練:“趙指導是真心為我們好。而且他從來不會記仇。即便說了再狠的話,事情解決了就算過去了,不會翻舊賬。”
4、鐵打的“錢包”,流水的“娘”
剛到省體工隊那兩年,蔡贇從原先的“首富”變成了一窮二白的“乞丐”,每個月都要手心朝上向媽媽要錢花。那會兒,母親按月給他500塊錢生活費。由於年齡小,對錢沒概念,自控能力差,基本上有多少花多少,而且不出一個星期,保證口袋空空。
其他同伴的境況也好不到哪兒去。為了避免集體“破產”,大家想出了一個對策——讓各自的媽媽錯開時間來南京探望。“我媽這周來,你媽下周來,他媽再下周……”這樣,一個月被安排得滿滿當當,錢自然也就源源不斷。可即便如此,還是會出現花“禿嚕”的時候。每個月底,就是蔡贇他們最難熬的日子。趕上身無分文的時候,只得天天在房間裏拿開水當閑食。好在趙教練妻子負責的小賣部可以賒賬。欠的錢多了,只好等媽媽下次來的時候,替自己還上。
過了一段時間,大家又發現一個“蹭吃蹭喝”的好管道。原來,一位隊友的老爸在南京有家分公司。每到週末,他總會坐車去取自己的周生活費,順便打包些飯菜,再帶上一大堆水果返回體工隊。於是,大家就像花果山的猴子,眼巴巴等著“大王”帶回戰利品分享。
1995年,蔡贇開始領工資。儘管每個月只有260元,比媽媽給的生活費少了將近一半,但他終於懂得自己掙錢的辛苦,恨不得一分錢掰成八瓣花。每每領到工資,蔡贇便第一時間把錢鎖進箱子。雖然到月底剩不下多少,但不賒賬的日子終歸是美好的。
(未完待續 文/ 劉紫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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