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有座驛站叫體校
打球,生活好起來的唯一途徑
1、異鄉的歷練1994年11月,已漸深秋的惠來仍舊悶熱。傅銘英的心底卻在這樣一個原本屬於收穫的季節,萌生了一棵希望的幼芽——從沒有參加過“像樣”比賽的傅海峰第一次在省裏參賽就拿了個單打第三名,因此被省體校的教練相中。機會難得,傅銘英不願放棄。
然而,畢竟孩子從小沒有離開過父母,突然間要獨立生活,怎不叫人擔心萬分。“兒子,你要一個人去廣州打球、讀書了,害怕嗎?”望著爸爸心事重重的眼睛,小海峰卻不以為然。他心裏盤算著:估計兩個月之後就能回家了吧,無所謂。於是,他堅定地說出了“不怕”二字。
一個晴朗的夜晚,傅海峰在父親的陪同下,踏上了開往廣州的長途汽車。令他感到吃驚的是,不僅是母親和妹妹,就連全隊隊友也都趕來送行。傅海峰被大家的舉動弄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奇怪,不就是去打個球麼,幹嘛搞得這麼大陣勢?”還來不及多想,長途車便載著傅海峰父子駛向了廣州。
那時候的交通遠不及現在發達。從惠來到廣州,需要6個多小時的車程。淩晨6點,小海峰的雙腳第一次踩上家鄉以外的土地。長途跋涉,讓這個年僅 11歲的孩子疲憊不堪。可是,黎明前的黑暗、人跡稀疏的車站以及異鄉撲面而至的陌生感,都讓傅海峰開始感到莫名的惶恐。他下意識地拉住父親的大手,就這樣,他被一路牽引著來到省體校。
推開宿舍門,迎接他們的是三張素昧平生的陌生面孔和一張空空如也的木板床——傅海峰是這間房子裏最後一個報到的學員,也是最小的一個,其他孩子都比他大了兩三歲。幾句程式化的寒暄後,傅銘英把兒子拉到床邊。出發前,他們夫妻倆特意教會小海峰怎樣鋪床疊被。眼下,他得親眼看兒子“演練”一遍,才算放心。三下五除二,傅海峰的動作嫺熟利索。可輪到掛蚊帳,傅海峰卻犯了難。傅銘英只得動手幫他搞定。“先這樣吧,以後不會了,你就請大隊員教教你。”
辦妥所有的事情後,傅銘英從錢包裏掏出20塊錢放在兒子床頭,並囑咐道:“省著點用。以後錢不夠了,可以去找你在廣州的姑姑。好好訓練、好好讀 書,想家了,就給我和你媽媽寫信。”望著父親行將離去的背影和攤在床頭零零散散的20塊錢,小海峰有點捨不得,心裏酸酸的。往後的歲月,儘管他時常按照父 親的囑託,去姑媽家過週末,但畢竟不如自己家自在。久而久之,他竟漸漸產生了爭取早日進省隊,掙工資養活自己的念頭。成長的經歷讓一個11歲的孩子過早地體味到生活艱辛的一面。當別的小朋友還在為完成作業和應付考試發愁時,傅海峰已經明白了為“五斗米”努力打球的道理。
2、適者生存
從1994年到1996年,傅海峰在省體校一待就是兩年。這不僅距離他最初“混兩個月就能回家”的設想相去甚遠,更重要的是,傅海峰在這段時間裏真正理解了什麼叫做羽毛球,該怎樣打好球。
省體校的教練和父親相比自然有著諸多不同。跟老爸犯擰,傅海峰有些“理直氣壯”,但是到了教練手下,他卻成了“小乖貓”。這與訓練內容的改變不無關係:作為兒子的啟蒙教練,傅銘英教給他的,大都是最基礎的動作和步法;到了省體校,教練開始講解一些技戰術打法。這引起了傅海峰的極大興趣。可是,儘管學得很快,但身為全組年齡最小的隊員,他常常在隊內賽中成績墊底。“倒數第一”的名號像塊已然翹起邊角、卻又無論如何都甩不掉的“狗皮膏藥”,死死粘在傅海峰背上。於是,他暗暗給自己設立目標:這個學期下來,一定要擊敗倒數第二;再下個學期,擊敗倒數第三……就這樣,隨著每一個小小的階段性目標的實現, 傅海峰的球技有了長足進步,名次也擠進了全組前三。
然而,孩子畢竟是孩子。就算取得再多再大的成績,也驅趕不掉背井離鄉想家的苦悶。當時的陳震指導對傅海峰他們的照顧可以說無微不至,但小海峰依舊經常給父親寫信,說說自己的生活近況,有時也在信中告訴老爸自己想吃家鄉的滷味食品,讓他有機會到廣州時,帶一些過來。信件的內容五花八門,不過都有著一條不可觸碰的原則——報喜不報憂。因為他心裏明白:父母距離自己太遠,鞭長莫及。說了,也只會讓他們乾著急。
令爹媽擔心的事情裏,自然包括受欺負。常言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體校也不能免俗。
當時住在羽毛球隊樓上的是舉重隊,他們仗著自己的年齡及身體的優勢,常常對傅海峰和隊友們吆五喝六、耳提面命。傅海峰困惑了很久的是,這些令人生畏的大塊頭中,有好幾個竟然是自己的老鄉。他們非但沒有照顧自己,反而總是操著一口潮汕話對他命令道:“去,下樓給我打點熱水。”對此,傅海峰當然想到過反抗,更幻想自己是個綠林好漢,為被欺負的隊友們打抱不平。可夢想畢竟距離現實太遙遠。到頭來,他還是因為怕被舉重隊那些“胖子”們揮動鐵勺似的拳頭暴揍一頓,只好乖乖就範。長此以往,甚至形成了“條件反射”:哪怕一天訓練下來,累得連自己的開水都懶得接,但只要聽到樓上的“吆喝聲”,傅海峰便會迫於 “淫威”,一路小跑著奔到水房,給老鄉打好兩三壺熱水。
由於沒能力將這種多年來的陋習斬草除根,傅海峰唯有努力適應不利環境。另一方面,他也在心裏反覆告誡自己,既然不能改變別人,那就只能要求自己為人處世一定要善良真誠。
3、相似的噩夢
在體校的那段日子,陳震指導經常會用自己的工資買雞給大家煲湯喝。一來是孩子們長身體需要加強營養;二來,隊員表現出色,身為教練既高興又欣慰,且算是種獎勵吧。當然,訓練上沒有半點馬虎的傅海峰進步飛速。1995年和1996年,他憑藉永不服輸和力爭第一的勁頭兒,兩次斬獲全省比賽單打冠軍,從而贏得了赴湖南安化參加全國少兒業餘體校賽的資格。讓教練和父親激動萬分的是,他又在這項“重大”的賽事中問鼎。初露鋒芒的小海峰因此順利地進入廣州市體工大隊,又向職業道路邁出堅實的一步。
省體校畢竟不是專業隊,傅海峰和隊友們每天上午還要堅持半天的文化學習。當時,他的成績非常好,上課從來不開小差,更不會翹課。然而,到了體工大隊後,這一切便悄然發生了改變。
由於訓練量的提高,文化課減少到每週二四六上午半天。可清晨6點出完早操,8點鐘接著上課,下午又要完成比從前大幾倍的運動量,時間一長,傅海峰覺得有些力不從心。他開始和隊裏一些大隊員一樣,上課鈴響後,兩個眼皮開始發緊,不一會兒,便趴在桌上呼呼睡去了。漸漸地,落下的課程就變成了一個無底洞,很難再補上。
其實,自打進入體工隊,傅海峰就背上了沉重的思想包袱——每年升至省隊的名額僅有2個,1996年肯定不會輪到自己;1997年能搏一把,但結果難料;可如果到了1998年還不能晉升,那就只有捲舖蓋回家了。這種緊迫感常讓傅海峰陷入場景相似的噩夢:教練四處追趕著轟他離開……每每驚醒發現自己 還躺在宿舍的床上時,傅海峰才恍然大悟,原來那是場夢而已。
(文/ 劉紫園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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