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緣聚國家隊
起死回生的羽球路
1.地下室是起點,小白樓是象徵
剛到北京的那段日子對蔡贇來說可謂“暗無天日”——他和二隊隊友一同住在地下室裏,生活條件頗為艱苦。
當時,整個地下室只有兩個公共衛生間,一個公共浴室。一茬接一茬的隊員在去留之中形成了不成文的規定:中午女生洗澡,晚上則是男生洗。雖然浴室門上也會掛著 “男”“女”字樣的牌子,但大夥都心照不宣,一直按照習慣的時間使用。倒是來集訓的小隊員常常搞錯,蔡贇他們沒少磨破嘴皮子給人家解釋。
其實,和其他隊友比起來,蔡贇所在的男單組還算幸運。因為只有分給男單的兩個房間和教練們的宿舍在一排,也只有這排房間有窗戶。他記得剛進二隊時,為了方便跟家裏聯繫,咬牙花了1,400塊錢——將近兩個月的工資買了一個自己心儀的手機號碼。那會兒,他常跟室友一起站在窗子下面,高高舉起手機,滿屋找信號。現在回想起來,蔡贇仍覺得很有意思。可那樣的青蔥歲月和苦中作樂的感受,卻已一去不復返。
儘管如此,蔡贇並沒有因為生活條件簡陋而心灰意冷。相反,這是他開始在北京闖蕩的新起點。
剛進入國家隊的他,多少有些不適應。隔三差五就會發燒,經常半夜跑去敲隊醫的門,要退燒藥吃。久而久之,他甚至習慣自己的身體動輒就調到“發熱模式”,也懶得吃藥。只喝點熱水,蒙頭大睡一覺,第二天肯定恢復健康。可蔡贇這查無原因的發燒卻讓隊醫擔心不已。
對陌生環境的不適應不單單表現在身體上,生活習慣的差異也讓蔡贇小小地出了一次糗。當年國家羽毛球隊還有獨立食堂,吃飯時,大家總愛和自己省隊的隊友湊在一起。時間久了,食堂的座位被劃分成了不同的區域。那時,江蘇籍的球員最多,佔據了一大片位置,而且每個球員還有自己的固定座位。可是,初來乍到的蔡贇並不瞭解這個“潛規則”。第一天進食堂吃飯,他便一屁股坐在師姐葛菲的位置上,隊友連忙提醒他,“這裏你不能坐。”於是,他順勢往旁邊挪了個座位。“這是孫俊的地兒,你也不能坐。”沒辦法,蔡贇只得繼續換地方。“劉永每天坐這裏……”,“那個位子是張軍的……”,“邊上的是顧俊的……”最終,蔡贇只得紮進一個角落裏,才總算吃上國家隊的第一頓午餐。
從一座城市漂到另一座城市,蔡贇自然要和隊裏的老鄉們打個招呼。那會兒,一隊主力住在地下室對面的小白樓上。蔡贇去看望師哥時,順便參觀了一下他們的房間 ——每個宿舍都有獨立的衛生間,有通透的玻璃窗,還有洗衣機……地下室和小白樓的差別,就像一個在地,一個在天。蔡贇對此羡慕不已。他也因此暗下決心,要通過自己的努力,打好調賽和隊內賽,爭取早點進入一隊,住進小白樓。這座外人看來再普通不過的建築,從那刻開始便在蔡贇心裏幻化為一種象徵、一個夢想。而實現這個夢想,蔡贇付出了一年零八個月的時間。
2000年12月,蔡贇和陳郁、鮑春來一同晉升一隊。伍佰強教練在訓練課開始前宣佈了這個消息,並告訴他們“這兩天就可以搬家了。”誰知,三個小夥子異口同聲地答道:“伍導,我們今晚就搬!”一只皮箱、兩個球包、幾件便裝——這是蔡贇當年的全部家當。從地下室搬到小白樓,他真的只用了一晚上就搞定了。東西少是動作迅速的部分原因;迫不及待的心情恐怕才是最重要的根源。
2.手術,鳳凰涅槃
進入國家隊後,蔡贇心臟不舒服的症狀愈演愈烈,心動過速的發病頻率也逐漸增高。2001年九運會結束後,男單主教練鐘波找蔡贇談話,勸他去醫院做一次全面檢查。鐘導還告訴蔡贇,從他目前的身體狀況上看,他不再適合在國家隊大運動量訓練打球。對蔡贇的運動生涯來說,這無異於 “宣判死刑”。就這樣,剛搬進小白樓不滿一年,蔡贇就被國家隊退回了。這年的12月,備受打擊的蔡贇收拾行囊悄然返回了南京。為了不讓父母擔心,蔡贇隱瞞了實情,只說自己身體不適,暫時從國家隊回省隊。原本就不願讓兒子走職業道路的袁桂芳力薦兒子就此掛拍,趁著年輕到大學讀書深造。蔡贇是個孝順孩子,加之心情灰灰的,一時也看不清自己的運動軌跡,便同意了媽媽的要求,向自己的省隊打了退役報告並聯繫好上海交大讀書。
然而,命運多舛的他和羽毛球的情緣並沒有就此熄滅。
出於愛護人才的考慮,江蘇隊沒有同意蔡贇的退役申請,而是給他聯繫好醫院做徹底檢查。這期間蔡贇不能完全扔掉羽毛球,隊裏特意為他安排了適當的訓練內容。對蔡贇來說,退役的事本來就決心不大,隊裏的堅持和呵護重新燃起了他對羽毛球的一片癡情。蔡贇暫緩了讀書的相關事宜,踏踏實實到醫院做檢查。為了確定問題所在,蔡贇先是背24小時心臟Hoter(動態心電圖監測記錄器),結果不理想,而且背著那個磚頭大小的機器訓練,也著實不方便。為了更快找到病因,蔡贇同意醫生的建議:接受穿刺術——一種通過調快靜脈輸液的流速誘發心臟不適從而確定病因的方法。檢查的結果令他十分意外——原來,自己極容易心跳過速的誘因竟然是心臟比別人多長了一根側支。“心臟真的有問題啊,太不可思議了!我還這麼年輕?”一連串的疑問劃過腦海後,蔡贇忽然意識到,自己的羽球生涯很可能 就此畫上休止符。他難過得快哭了。
一旁的醫生見眼前這個高大英俊的小夥子一副沮喪的樣子,笑了。在醫生眼裏,蔡贇的病只要做個微創手術就能治癒。像這樣的手術,他們一年要做上千例。而且,南京鼓樓醫院心臟科的大夫曾經為擊劍運動員王海濱做過相同的手術,非常成功。大夫的解釋讓蔡贇鬱悶的心情得以平復。於是,2002年1月,蔡贇瞞著父母,接受了心臟射頻消融術。
手術進行了三個小時。被局部麻醉的蔡贇靜靜地躺在手術臺上。按照規定,護士本來要用一塊布擋住他的視線。可蔡贇覺得自己什麼都看不見實在不踏實。在他的堅持 下,醫生只好同意撤掉簾子。雖說打了麻藥,手術過程並不痛苦,但用輸液誘發心跳過速卻著實令人備受煎熬。每分鐘200多次的心率,讓蔡贇抑制不住渾身冒冷汗。正值隆冬時節,不一會兒他的床單就被汗水浸透了。
手術結束後,蔡贇的傷口一直用棉花壓著。被推到病房後,護士就在他的傷口上放了一個20斤的沙袋,一壓就是2個小時。此後的幾天裏,蔡贇每天要打8個小時的點滴,並服用一種藥物,每天一粒,大概服用20天即可痊癒。手術非常成功,當天晚上,他就可以下地行走,並進行簡單的洗漱了。對於蔡贇而言,打針服藥,避免劇烈運動,防止傷口崩裂,並不是一件難事,最過不去的一關倒是應對護士的檢查,因為做檢查需要脫褲子。開始的幾次,蔡贇覺得特別臊得慌,恨不得找個地縫兒鑽進去。可後來,他就無暇顧及面子了,因為他多是根本不清楚人家護士在做檢查。常規檢查不是在晚上八九點就是在清晨五六點,恰好都是蔡贇睡意正濃的時候。更多的時候是蔡贇在半夢半醒間對護士嘟囔著:“我睏死啦……”
為了防止靜脈傷口崩開,蔡贇須在醫院靜養一段時間。 由於是背著父母偷偷做的手術,術後的他沒有家人照料。江蘇隊主教練孫志安每天會安排隊員去送飯。如果到了吃飯的時間還沒人來,護士長就會幫蔡贇把飯打好, 送到他的病榻前,等他吃完,再把碗筷拿走洗乾淨。那段非常時期,醫院的大夫和護士對他關懷備至,令他至今心存感激。
出院後,蔡贇不敢亂動。他是這樣盤算的:不能告訴父母,先回省隊住下,身體沒事更好,即便有什麼事,還能在南京就醫。仗著年輕,也賴於身體素質好,蔡贇恢復得讓醫生非常滿意。
漸漸地,年關將至,隊裏放假的日子也迫在眉睫。為了進一步調養身體,蔡贇回到了家鄉蘇州。當得知兒子竟悄悄做了心臟手術,母親袁桂芳又驚又嚇又心疼,流著眼淚對蔡贇說:“無論如何,贇兒,你不可再打球了!”蔡贇望著媽媽的臉,沒回嘴,但心裏卻有準頭:就算媽媽心裏一萬個不樂意,我也不能輕易改變繼續打球的命運。
(未完待續)(文/ 劉紫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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