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國家隊地下室裏的“插班生”
2000年,我們1983年這一年齡段的球員開始接受國家隊的選拔。然而,第一批選拔名單裏並沒有我。現在想來,這太好理解了。 因為我從小給國家隊教練留下的印象就不是特別好——很調皮、很自我、不好管、不太聽話。所以,很多教練根本就不喜歡我。對於這樣的局面,我並沒有心理準備,還感到挺傷心的。直到這時候,我才真的開始擔心了。錯過了這次進國家隊的時機,等到下一次再選拔,就得跟更小的一撥隊員競爭了。說白了,就是“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八一隊的高路江主任也很著急,那時他就說,無論如何都要搭個“末班車”,一定要把我送上去。
在這之後,又來了一份備份通知,說我又可以去國家隊了。其實,這份通知的名單上只有我一個人的名字。所以,我是那一批國家隊的“插班生”。
2000年5月,我一路北上,心想著一定要為自己、為高主任爭一口氣。兩個月後,亞洲青年錦標賽在日本開打,我拿下男團、男單兩項冠軍。這兩項冠軍像一顆定心丸,讓我自己也讓高主任稍稍鬆了口氣。萬一那次又沒打好的話,別人肯定會覺得,我這個“插班生”是靠關係進的國家隊。還好,我用冠軍擊退了流言蜚語。
就這樣,我在國家隊裏也漸漸穩定下來。剛到北京後,差不多有一年的時間,我們的宿舍是在公寓的地下室裏。這個地下室現在已經不存在了。當時國家隊一隊住宿舍樓,二隊住地下室。國家隊內定期舉行升降級比賽,二隊成績好的升一隊,一隊差的退回二隊,成績的好壞直接與待遇掛鈎。
和我同一天到國家隊報到的邱波輝依然和我住同一間宿舍。地下室陰暗、潮濕,四個人一個房間,衛生間則是公用的,出門還得走上一段路。這都沒什麼。最難的,是剛到國家隊的那種壓抑。
因為我是“開後門”進來的,很急切地想要表現好,就怕教練不重視我,這是每天面臨的最大壓力。我的眼前不是世界冠軍就是奧運冠軍,在食堂吃飯的時候我根本不敢抬頭,就盯著自己的飯盒扒拉兩下,用最快的速度吃完就走。
而且來到國家隊之後,那種大強度的訓練,是之前在青年隊和八一隊從來沒體會過的。當時每天練完,就想回到房間,躺在床上看看電視,什麼都不想做。那時候我們的能力還沒到師兄們的那個程度,可是每天的訓練量卻和師兄們是一樣的,我就感覺很吃力,特別累。
地下室給我印象最深的,就是手機沒有信號。剛去北京的時候,我還沒有買手機。臨行前,八一隊教練再三關照:“你到了那兒就好好訓練,千萬不要喝酒,也不要用手機。你就記住這兩條。”所以,差不多前半年,我都沒有手機,一直到2000年底的世青賽打完。
那次世青賽,雖然我們拿了男團冠軍,我是第一單打,但是單打半決賽我輸給了小鮑,小鮑在決賽中又贏了索尼,拿到了世青賽男單冠軍,在我們同年齡的選手裏,一下子殺出重圍,成了我們中間的“高帥富”。
第一部手機是什麼時候買的,我已經忘了,但我記得是部索尼手機,那時的號碼也一直用到現在,從沒換過。那時候買手機可以選擇的品牌比較少,而且還不是彩屏,都要3,000多塊錢。所以,手機算得上我當時比較貴重的一筆財產。
地下室裏,手機常常沒有信號。要打電話或者發短信,都要站在床上面,把手舉得老高,等短信發出去了,再放下來。
不過,這段地下室裏的日子不只有壓抑,也有讓我高興的事,就是冬天洗衣服不用再兩隻手泡在冰水裏了,而是用上了洗衣機。小時候在八一隊,不僅要洗自己的衣服,還要洗大隊員的。吃完飯,他們也是把碗往我面前一推。雖然大家都是小毛孩,經歷一下這種事也好,但是這種“以大欺小”的人還真不算什麼英雄。
等到了國家隊以後,大家都是十七八歲的小青年了,也不會誰欺負誰。進國家隊12年,我們的生活用品時常會被贊助。牙膏、牙刷、洗髮水、沐浴露這些我都自己買過,唯獨洗衣粉,我到北京12年就沒自己買過一袋洗衣粉,這也真的創下一個紀錄了。比方說今天一個宿舍的洗衣粉用完了,那我就先把髒衣服放在旁邊,等哪天又有了洗衣粉再洗。結果,總是不出兩天,洗衣粉就一定會補上。國家隊的洗衣粉好像永遠用不完似的。
就這樣在國家隊待了一年半,轉眼第二年的全運會在廣東舉行,我代表八一隊出戰。八一隊的團體實力不強,反正就一場一場打吧。男單比賽,我放衛星似地進了決賽,對手是湖南的羅毅剛。這時候南京軍區的很多領導就都飛到廣東來看我比賽了。
那時候,連八一隊的高路江主任也沒想過我能進決賽,而且第一局還贏了。雖然後來以1比2輸了,但我已經很開心了。現在回想起來,這樣的結果也很正常。你必須經歷過這些事,它們才能變成你自己的財富。至少在2001年的全運會上,我是同年齡組中收穫最多的,無論是成績、讚美,還是自信。
帶著全運會男單銀牌,我從地下室搬到了樓上。而我的職業生涯,也像坐上了雲霄飛車一般,開始往最高點攀爬。
(未完待續)
新聞網址: http://sports.sina.com.cn/o/2012-09-07/08436217003.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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